| 一个早已被国际认可的经营模式被位居中国肉类食品加工行业霸主地位的河南双汇引入中国。不过，当这位“巨无霸”以中国“裸肉摊卖终结者”的身份出现时，一场地方保护主义旗帜下的“狙击战”便悄然拉开了大幕。 “这两年的市场都是打出来的。”7月19日，张俊杰在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慨然长叹。这位河南双汇投资发展股份有限公司（000895，下称双汇发展）的董事长，近年来，几乎一直扮演着“前线指挥官”的角色，双汇冷鲜肉在哪里遇到“狙击”，哪里便是他的“前线”。 “狙击战”正酣 “双汇冷鲜肉现已被迫退出辽阳市场，鞍山市场也有被迫退出的可能。抚顺市正效仿以上两市，相关部门已经向我们的经销商口头通知并施加压力，将要限制双汇冷鲜肉在当地的销售，双汇冷鲜肉在辽宁省的销售正面临困境。”7月7日，辽宁阜新双汇肉类食品加工有限公司（下称阜新双汇）向辽宁省有关部门告急，“我们迫切地要求辽宁省委、省政府、省商业厅为我们提供一个开放的、良好的、公平竞争的环境。” 据悉，此番告急的背景是，辽宁某些地市将双汇的肉类产品“拒之门外”，甚至发生了双汇业务员被打事件。 “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地方保护主义，从南到北都有。”双汇发展副董事长、总经理李冠军告诉《中国经济周刊》。据透露，除了北京、上海、深圳等大中城市以外，目前全国许多地方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故事。就连经济发达的广东某些城市亦不例外。 “东莞的地方保护问题已经演化到东莞市政府下文阻止的地步，该市某局安排组织人员昼夜守在客户处给客户施加压力，不让卸货。”今年6月6日，双汇东莞办事处向集团总部发回的一份《急报》称。 “虽然是中国名牌，虽然是全国免检产品，但几年来，双汇连锁店还是处处碰壁。”双汇集团掌门人万隆说，“双汇的生鲜肉在全国有90%以上的地方不通畅，各地通过定点屠宰条例来限制外地的生鲜猪肉进入本地市场。” “依据现行法律法规，定点屠宰企业生产符合国家质量标准并经国家动检部门检疫合格的产品可在全国领域内流通、销售，任何关于生鲜产品设立审批备案制度及重复检疫的规定都是没有法律依据的。”河南省一位资深律师说，“基于地方利益越权立法、擅自解释法律法规或直接与法律相抵触的现象，更是对法律的公然违反。” 动了谁的奶酪？ 据介绍，双汇冷鲜肉之所以受到地方的“狙击”，是缘自双汇掌门人万隆发起的一场肉食“消费革命”。 1999年，中国肉类食品加工行业风云变幻，群雄并起，火腿肠供大于求，市场竞争日趋激烈。为了巩固霸主地位，双汇集团调整经营策略，决定以特许加盟的方式和自建直营店连锁经营模式，拓展中国冷鲜肉市场。 当时，中国的冷鲜肉消费才刚刚起步，国内销售总量仅占猪肉消费总量的10%左右，市场前景可谓十分诱人。而在国外，冷鲜肉早已非常流行，其经营模式也相当成熟。 按照双汇的计划，该集团将利用5至10年的时间在全国建设2000家肉类连锁店，通过冷链生产、冷链运输、冷链销售和连锁经营，彻底终结中国几千年来的“裸肉摊卖”历史。 但是，这种先进的连锁经营模式，也让某些习惯于“一口锅、一把刀、一头猪”经营的地方屠宰企业看到了危险的前景，而要分食这块巨大的蛋糕也并非易事——实现规模化冷链生产、冷链运输、冷链销售投资动辄数以亿计，一些地方企业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门槛之重。 按照既定战略，双汇在短短数年间就已完成了在全国10余个省、市建设20余家现代化肉类加工基地的布局。但是，随着这些工厂的相继投产，一些“地方军团”也“揭竿而起”。 “根据现行的《产品质量法》、《动物防疫法》、《生猪屠宰管理条例》，冷鲜肉的流通是不存在任何法律障碍的，地方保护的根源在于经济利益。”采访中，双汇发展鲜冻品销售部副部长马业说。 《中国经济周刊》在采访中发现，地方肉类食品加工企业往往冲在“狙击战”中的最前沿。“我们也得活啊！”一位地方食品公司员工在与记者的私下交流中颇感委屈。由于资金、技术、人才等诸多条件限制，一些地方企业在市场竞争中明显处于劣势。 不过，由于这些企业大多拥有当地政府商务部门血统，而我国《生猪屠宰管理条例》执行者之一便是各地商务部门，为了在市场的夹缝中生存，“人和”就成了其参与竞争的一件利器。 此外，当前实行的“定点屠宰、集中检疫、统一纳税、分散经营”的制度也为这种“诸候经济”的形成提供了条件——本该自己收取税费的政府职能部门，从中发现了由定点屠宰企业代收税费的“便利”。而与此同时，这些企业也从中发现了可以“挟税费以令政府”的“好处”，一个由政府部门与定点屠宰企业组成的生态链由此诞生。 “收费权力集中到定点屠宰企业的后果是有关部门的监管严重缺位。”一位业内人士说，一些所谓的“执法队”打着政府部门旗号“执法”，实由定点屠宰企业操控，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 在这种情况下，已在生产基地检疫合格并完税，按照“大生产、大市场、大流通”经营的双汇冷鲜肉异地销售受阻，似乎就在“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了。 “双汇最大的敌人并不是强大的跨国公司。国内的地区封锁、诸侯经济才是双汇最大的对手。”双汇集团掌门人万隆曾如此感叹。 曙光初现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现在，这句话对于身陷“战争”泥沼的双汇来说，已非精神自慰——一场瓦解诸候经济，清除市场壁垒，促进市场流通的“反击战”正如火如荼。 2004年6月18日，国家商务部、国务院法制办、监察部、财政部、交通部、税务总局、 质检总局联合发布《关于清理在市场经济活动中实行地区封锁规定的通知》，清理利剑直指县以上地方各级政府部门制定的“属于排斥外地产品和服务、对本地产品和服务予以特殊保护的各种分割市场的规范性文件”。 “内容违背国务院第303号令（《关于禁止在市场经济活动中实行地区封锁的规定》）的予以废止，个别条款违背国务院第303号令的予以修改。”七部委主旨明晰。此外，为了确保清理效果，七部委还对清理行动的方法、步骤、重点、原则作了周密部署和界定、并同时吁请新闻媒体给予监督，“对清理不力的地区和典型案例予以曝光”。 “种种地方保护限制性的政策使得中国肉类工业的大流通无法实现、大工业无法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肉类大工业就很难在中国这个产肉大国形成。要尽快将不合格的企业淘汰出局。中国入世，要建立一个规范化的市场经济，欢迎外国企业进入中国，既然我们对外开放，对内更应该开放，难道我们一定要外国人来改变我们吗？”万隆说。 如今，双汇的冷鲜肉市场似乎已经迎来了一缕阳光。 今年初，湖北黄石某“执法队”阻挠双汇进入当地市场，该市一位主要领导闻讯当即作了三条批示，一是全额赔偿双汇损失，二是警告有关单位不得干扰双汇经营，三是倘若再犯，严惩不贷——此类好消息，在双汇各地分支机构的工作总结里如今已不鲜见。 一个颇具建设性意义的举措是，今年初，当广州市有关部门欲以立法形式出台相关条例，强化对牲畜屠宰和肉品流通管理工作时，广州市人大常委会专门召开听证会，并主动邀请双汇等多家企业参加。针对《广州市牲畜屠宰和肉品流通管理条例（草案）》中的第29条，“非本市定点屠宰场（厂）出厂（场）的鲜肉（含冷却肉）禁止在本市流通”条款，双汇结合相关法律坦陈了自已的意见。 “29条将取消。”一位参与立法听证的双汇权威人士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据广州社情民意研究中心相关资料显示，该中心受广州市人大委托展开了一次为期两个月的民意调查。而调查结果中的私宰肉泛滥、政府有关部门监管失效背后的深层次原因，特别是制度性原因等诸多问题引起人大的思索。 双汇的市场坚冰似乎正在消融。 “现在是有些阻力，但只要消费者认可了，你再阻挡也不行。” 尽管张俊杰十分清楚“狙击战”还没有结束，但他对前景似乎颇为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