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4月3日，中国内地已经确诊9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其中上海2例(已死亡);江苏4例(病危)，其中，2例在南京，苏州和无锡各1例;安徽1例;杭州2例(其中1例死亡)。另有湖南一人感染新H1N1病毒死亡。
2013年4月3日晚间，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钟南山院士向本报记者表达他对于H7N9禽流感病毒的观察与担忧，这位中国治疗呼吸系统疾病的领军人物称，世界上首次出现H7N9能够感染人的新病毒，他同时也认为，H7N9禽流感病毒“感染源是禽类”。
“H7N9不会重演SARS一幕”
《21世纪》：在你看来，这次的H7N9禽流感病毒来袭，有可能重演十年前SARS那一幕吗?
钟南山：不会。因为它(H7N9病毒)没有明显的人传人的迹象，也没有明显的具体性的(人传人的)倾向。因为我见第一例SARS病例的时候，已经发现它有传染性，有很明显的传染性。但是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H7N9病毒(人传人的)证据。
《21世纪》：一个疑惑是，比如，南京的那位H7N9禽流感病毒病例韩某，她感染了这个病毒，而她的家人在做了血检后却没有检出有病毒，他们是健康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钟南山：不奇怪，我不觉得奇怪，太多了。因为这个H7N9病毒没有人传人的问题。
《21世纪》：如果分析一下现在官方已公布的被H7N9禽流感病毒感染的病人情况，会发现感染者从27岁到87岁不等，而且男女都有，好像H7N9禽流感病毒的发病是没有明显的年龄和性别规律可循的。
钟南山：没有，没有……而且这些病例都是刚刚发现就都是中末期的重症的病人，估计死亡率会很高很高。
因为你对整个的这个病情还有整个轮廓的不了解，比如，新的(病人)有没有，现在只是发现一些重症病人，所以这几例(已公布的感染者)的死亡率是很高的。
《21世纪》：那么可以讲，H7N9禽流感病毒是对人群普遍易感吗?
钟南山：是的。它(对人群)是有一定的易感性。
世界上首次出现H7N9能够感染人的新病毒
《21世纪》：在你的印象中，这个H7N9禽流感病毒是第一次在国内出现能够感染人的情况吗?
钟南山：它是第一次在世界上出现。
《21世纪》：就在昨天，香港大学的管轶教授跟我讲，2003年荷兰曾经发生过一名兽医因为H7亚型病毒而死亡的病例。
钟南山：那个不是H7N9，是H7N3。
《21世纪》：我们注意到一个情况，上海是在20多天后才公布H7N9禽流感病毒感染者的情况的，公众才知道原来有了这几例感染者。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钟南山：这是一个新的病毒，怎么可能一发现有一两个新的病毒就说它是很大的感染呢?要看的是规律嘛，也就是第一次发现。
他们很警惕，就拿去做检测，检测后发现新的病毒，现在怎么能够回过来就说它20多天前就得要报告呢?咱们有一些新的病毒也就感染一两例或者两三例，就过去了。
所以不能用这个时间上来说，为什么那么晚?没有什么道理，特别是对于新病毒。
“感染源还是禽类”
《21世纪》：从目前披露的情况看，在你看来，H7N9禽流感病毒的感染渠道是怎样的?
钟南山：不是太清楚。感染源是什么?也不太清楚。
现在我估计感染源还是禽类的，所以(H7N9感染者)有渠道去接触它(禽类)还有它的分泌物什么的。但是这个只是从一般的规律看，现在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证实。
《21世纪》：你认为现在H7N9禽流感病毒感染源能够排除是猪这个可能性吗?
钟南山：我认为感染源是禽的可能性更大，它(H7N9禽流感病毒)的8个基因片段都是禽的。
《21世纪》：对于H7N9禽流感病毒，你现在会有一些担忧吗?
钟南山：目前的现状不是说特别担心，你看它没有流行的这个基本的条件。可是目前它(H7N9禽流感病毒)这8个基因片段还是禽的流感，没有人的流感。往后假如说病毒会有某种变异或者……将来有没有什么变化，这是另外一个(问题)了。但是，根据目前这个状态，暂时不会有大规模的流行。
《21世纪》：现在有人将H7N9禽流感病毒与今年3月份的黄浦江死猪事件联系在一起，你认为二者有关联吗?
钟南山：没有内在的联系。没有一些证据。唯一的联系就是，上海有一个感染病例是猪的屠宰户，其他没有内在联系。
《21世纪》：那目前有证据表明，其他的H7N9禽流感病毒感染者是由于与禽类接触比较多而导致他们被感染吗?
钟南山：没有，只有两个(病例)是接触禽类的，他们是买生禽。所以我是建议清明一般用活鸡祭祖的这种做法，还是尽量少点。
越透明，越安全
在中国战胜SARS十周年之际，又一场疫情威胁袭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3月31日通报，上海市和安徽省共发现3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其中2例在上海市，1例在安徽省。上海市的2名患者经抢救无效死亡。4月2日，上海已启动流感流行三级防控应急预案。另据新华社消息，江苏省也确诊4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另据浙江省卫生厅4月3日通报，浙江省确诊2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其中1例患者死亡。
这些信息的正式公布使民众对疫情有了更多的了解，但亦应注意到，对相关疫情的披露或许还可以再快速一些，从最早患者李某的发病到通报病例，一共历时32天。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称，缓报的原因是“H7N9禽流感病毒，是全球首次发现的新亚型流感病毒，尚未纳入我国法定报告传染病监测报告系统。”
据媒体报道，最先发现的患者李某早在3月5日死亡，随即被医院和上海市卫生部门先后通过官方微博“辟谣”，称其并非因感染人禽流感死亡，而“系因患有多项基础性疾病，加上肺部重度感染所致”。而最后的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在各政府部门的积极应对以及普通民众保持理性的条件下，我们可以合理预见的是，这场H7N9疫情，或许最终不会对人类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即便如此，仍不能忘记十年前战胜SARS过程中得来的那些宝贵经验和教训，面对疫病，中国不但需要有全面的应对规划、更先进的疾病跟踪技术、更好的医疗训练，更需建立推行更完备透明的疫情信息披露制度。尤其是最后一点，它对科学防控至关重要。
有时候，一些地方上的轻视与忽略有可能是出于私利的，比如为了推卸责任，但更多是建立在一种地方的思维惯性之上，更偏好报喜而不报忧，担心民众在面对真相后失去理性与自制力，于是常常喜欢替社会包办信息的判断与取舍。
钟南山曾言，SARS中的惨痛教训已经明证，“防控做得好不好，首先看信息公开和透明，这是防控做得好的前提”。在今后的各种疫病防控工作中，各级政府应更积极地如实报告疫情，这是一种负责。SARS之后，我们已经基本形成了对疫情透明度的共识。疫情信息的公开透明首先是对公众生命与健康的负责，也是对公众知情权的尊重。发生疫情并不可怕，这毕竟是天灾，关键是让广大公众了解疫情，只有这样，民众才能更快行动起来，保护自我健康，阻断疫情传播，同时对政府的防疫措施予以理解与支持。
同样，信息透明也是谣言的最有力克星。尽管目前的说法是“医学观察结果未提示H7N9禽流感病毒具有较强的人传人能力”，但在互联网上，有人夸大描述，各种版本的防疫小窍门等等都有。其实，这种情况完全是可以避免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更透明更详细地向公众介绍实情，同时针对社会上的传言尽快予以澄清解释。
越透明，越安全。尤其在全球化时代、互联网时代，推行完备的公共卫生信息透明机制变得尤为重要，如果说在之前出于各种条件与目的，相关领域内的信息垄断还稍为可行的话，在信息爆炸、自媒体发达的今天，这种可能已经不存在。而信息垄断一旦失败，损失者不单是防疫成果，更重要的在于公信力。
疫情信息的透明化也与市场经济原则相符，信息披露得越彻底，个人、组织和社会才可能根据实际情况，作出最佳和最适当的选择，这与市场经济的风险最小化和利益最大化原则完全吻合，也是防止风险继续扩散，尽早控制和消灭风险的最好、成本最低的办法。在疫情中，要树立政府的权威，也应相信民众的理性。
|